相處7、8

07

(周防)

坐在員工餐廳的角落，周防吃著午餐，他對食物一向沒什麼要求，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直接選擇今日特餐。

「資優生室長怎麼說？」

今天同桌的人是老闆。

「沒有。」

周防扒了一口咖哩飯，頭也沒抬的回應著，太陽升起後到現在他都還沒進食，肚子很餓。

「你有問嗎？尊。」

「沒有，不過是他。」

剛剛宗像沒有承認，不過也沒有否認。

「真不愧是室長阿。」

室長這個綽號指的是宗像，這已經是整個公司通用的代號。周防的辦公室本來除了沙發外，其他空間幾乎都沒有在使用，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堆積物品的好地方，上鎖的書櫃內放的是歷年的會議紀錄以及營運報表，而大小不一的紙箱裡擺放著各式各樣有用的、沒用的的器具，例如宣傳時所使用的旗幟、成堆的廣告面紙、燕尾服、滑板等。

這些本來不該出現在上層職位者的辦公室的物品，隨意堆疊在各個角落，而且全部沒有分類！

每次一有活動，各部門就會有人進到周防的空間翻箱倒櫃，不過現在只要問宗像，他就能輕而易舉的東西找出來，甚至連剩餘數量也清清楚楚。

而就在幾天前，人事主任來到辦公室想找三年前的會議資料，那時宗像並不在，就在他拿出鑰匙打開書櫃時，本來在一旁睡著的周防突然醒了，坐起來的他順手抓起了菸盒，不過在急著解決菸癮前，他居然先站起來開窗後才點菸。

看見周防的動作，他驚訝的睜大雙眼，然後笑著揶揄宗像根本已經成了這裡的主人。

結果經理辦公室室長的名聲就不脛而走，當然也傳到了出云的耳裡。

「你打算怎麼處理？」

看起來有些疲累的他伏著額頭，跟官方的交涉有些時候比商場上來要陰險，晚上他還必須與警察局長吃飯，然後貼心的買單。周防吃下了最後一瓢飯，然後拿起了湯碗一口氣喝完，然後滿足的站了起身。

「出云，要跟你借鑰匙，今天開始宗像會住我那。」

「什麼！」

雖然早就知道周防對那個實習生另眼相看，尤其這次的事件雖然一度造成危機，不過就結局來看，宗像成功的解決掉了對手，但這種發展也太誇張，就算沒有處分有不該是這種展開。

「他同意了？」

「剛剛接吻了。」

看見老闆兼重要友人呆愣的臉，周防又再度笑了一下。不過這一切看在出云眼裡卻無法一笑置之，周防這種只有在拼勝負時才會出現的表情，為什麼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出現阿？

再說，接吻又是怎麼回事？雖然高中學弟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但是這種速度是怎麼回事？明明幾個星期前還在排斥安排實習生在他的辦公室裡面。

而且對學生出手沒問題嗎？雖然宗像那模樣根本就不樣一般的學生，但是年齡相差8歲是個事實阿！

「你們在交往嗎？」

雖然剛剛聽見了同居和接吻，心裡一團混亂，但是就算先後順序已經亂了套，有些事還是必須確定清楚。

「沒有。」

周防突然發現附餐紅茶還沒喝，伸手去拿起了杯子。

「尊，還是讓我先見見宗像吧。」

「不。」

周防法放下了紙杯，眼神銳利了些。

「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看著周防又露出了笑容，出云明白了周防的興致高昂。

雖然心裡一直嘀咕著這又不是在打架，不過他也沒想要制止周防。他只求千萬別發生會鬧上新聞版面的事，雖然就算宗像做了些什麼，他也有能力替周防解決掉媒體上甚至是法律上的麻煩。

如果，最後真的能讓他這個沒什麼目標的重要朋友找到生活重心就好了。

周防揮別了老闆，用著緩慢而懶散的步調準備走回辦公室，今天地一開始的吻是為了堵住那囉嗦的嘴，所以不由自主的動了來，不過平常的他根本從來沒用這種方式封過別人的口，或許是帶有想要刺激宗像的成分吧，最後邀約宗像同居也帶著惹惱對方的成分，不過沒想到宗像都一一的接了下來，甚至回擊。想起了方才那互不相讓的啃噬，自己想要壓制那初出茅廬的小鬼的念頭就愈來愈深了。

不過，那嘮叨的個性還是令人煩悶。

(宗像)

宗像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內，雖然今天照常來的公司，不過正在停職的他沒有打算到員工餐廳用餐，因為那是員工的午餐，而這星期他並不完全算是員工。

只是，這間辦公室不一樣，就像室長這個稱號一樣，宗像大概也已經把這間房間當成自己的地盤了，他自然且自由的使用著這裡。

看穿了宗像心態的周防只是嗤鼻一笑，然後自己前往餐廳，對於不會煮飯的周防來說，員工餐廳跟他家廚房根本是一樣的，而且功用更高。

拿出了早上就準備好的超商三明治，昨天接到停權命令時已經太晚，要不然他午餐的菜色可以在豐富些。

雖然平常宗像並不熱衷於做菜，不過身為一個獨自身活在外的大學生，有時還是必須進到廚房，為自己的營養以及預算盡一份心力。

走廊的盡頭有茶水間，在自備的隨行杯好茶包，只要選擇了正確的茶葉，就可以沖出味道不差的綠茶。

窗外的天色看起來又更糟了，雲層愈來愈厚，看來今天雨傘是一定會派上用場，而總是兩手空空來上班的周防一定沒有帶雨具。

想到這邊，宗像咀嚼的動作稍微大了些。其實在周防睡覺的時候，他已經大約的整理了對周防這個人的理解，不過剛剛又一瞬間多了許多的資訊量。

最初讓他意外的是周防毫無問題的接受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實習生直接喊他的名字，雖然一開始是由他本人提出來的，不過這個位階上的切換，周防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明明為了測試，他一開始就連「先生」都省略了。

因為能力的輔助，宗像早已習慣遊走在表裡不一的大人之中，但是比起用身分去拘束別人，周防比較喜歡以力服眾，或者是其他人主動被他的能力吸引。

話雖如此，他心情好時還是會賣弄一下權勢。每次周防在命令宗像買菸這類跑退的差事時，那上揚的嘴角都一定會讓宗像看見。食用超商的三明治並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雖然分量不太足夠，不過撐到下班是沒有問題的，伸手拿起了冒著煙的杯子，判斷周防還不會這麼早回來，宗像的被靠上了沙發，然後右腳疊上了左腳。

對於方才周防荒唐的舉動，他對於自己的處理模式有些意外，雖然有些欠缺思考，不過他並不認為會造成問題，至少他無法得出自己「做錯了」的結論。

對方這麼肆無忌憚的侵略，沒有道理不反撲，雖然對象如果不是周防，他可能在對方碰到自己之前，就讓他再也不敢造次。喝茶果然是飯後最合適的休閒，就算眼鏡會霧掉這點有些麻煩，也無法改變宗像的習慣，而且既然都已經被熱氣所覆蓋，他也可以順便閉眼休息一下。

看情況自己還可以繼續在這裡實習，那他還有時間，在半年之內他要周防臣服於自己。學習、觀摩這一些事情早在之前都已經見識得差不多了，雖然能跟著周防有些實質的談判經驗也不錯，不過這還是比不上他想壓制周防的想法，他想掌握至今唯一一個無法掌握的人。

8年的社經地位雖然讓他現在較為弱勢，不過自己向上的速度一定都符合期待的成長。同居會是一個開始，在公司內拿不到的主導權，就從家裡奪回。

「呵。」

宗像笑著碰了碰自己的眼鏡，然後再度坐正自己的身軀。他答應了同居的要求，不過他並沒有同意住在對方的家裡呢，希望那小小的套房，周防經理可以習慣 。


08

終於熬到了公司原則上的下班時間。不過公司內部還是燈火通明，在這競爭的年代裡，一個能夠讓員工準時下班的企業根本就不存在，除了人事、總務及會計這些與出外打拚毫不相關的部門還能維持正常外，其他部門在天色完全昏暗以前依舊如同戰場。

不過這裡多的是企圖心高、攻擊力強的傢伙，在目標和願景從沒少給的前提下，想把公司當成自己家的人不在少數。

周防上班的時間晚，同時他下班回家的時間也晚，晚歸的員工會順帶幫他訂一份晚餐。然後偶爾在大家忙完後一起出去喝兩杯，最後趁著夜色回家。

「今天這麼早回去阿？尊哥......再見。」

「小心慢走，經理。」

雖然員工們都有些驚訝，不過一看到跟在身後的宗像後，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只能說再見。

「實習生室長，給我好好的照顧尊哥！」

這不知是誰在最後對著他們的背影喊的。

「您已經昭告天下了嗎？」

「中午告訴了出云。」

「只有草薙先生？」

「你原來會害羞阿？年輕人。」

「只是沒想到原來年紀不小的您是多話的人。」

推開大樓門口的厚重玻璃門，雨聲就毫無遮蔽的傳了過來，不過現在也只還是細雨而已。

經過的行人已經紛紛打開傘，要不然就是開始奔跑，急著在變成大雨前到達目的。

宗像俐落的彈開了他的自動傘，然後線前兩步來到了沒有雨遮的人行道，轉過身看著兩手空空的周防。

不過周防倒沒有什麼困擾的樣子，就這麼跟著走進了雨中，現在的雨勢太小，在周防的眼裡大概撐傘還嫌麻煩。

「小孩子的抵抗力弱，是吧，宗像？」

本來想直接往前走去，不過卻被一個不小的力量給拉了回去，頭頂再度有遮雨棚擋雨。剛剛突然被抓住，周防差點反射性的想反握住宗像的手，或許直接將他摔出。

「老人家的感冒致死率可不小，周防。」

大概察覺到了周防突然的肌肉緊崩，宗像加重了抓著周防的力道，直接說完話才鬆開。結果兩個人身邊的氣氛又開始雷電交織。

「尊？」

大樓內傳來了叫喚周防的聲音。

出云穿了件咖啡色的外套，從領口看得出裡面是正式的服裝，手裡還拿著公事包。

剛剛周防站在雨中時，宗像就看見出云從裡面電梯走了出來，就算周防已經是個成人，淋一點雨當然不是什麼問題，但宗像不想因為自己撐著傘，就留下可以被拿來作文章的把柄。

「草薙總裁，晚安。」

在傘中，宗像微微敬禮，收斂了方才冷冽的眼神。

「宗像，不要看尊這個樣子，他並不好惹喔。」

「謝謝您的提醒，我非常明白。」

看著宗像有禮致謝的樣子，出云想，這兩個人大概天生就是能夠剋住對方的那個人吧。

「尊沒帶傘吧？我順路送你們。」

「不用了，宗像有傘。」

周防拒絕的專車，然後站進了宗像了傘裡面。

「反正同路。」

「經理，我認為...。」

「出云，局長在等吧？」

「喔......，是呢，對了，以後那把備用鑰匙就直接給宗像，尊沒有出門帶鑰匙的習慣，出門前記得要提醒他。然後明後兩天你們兩個都在家休息，尊身上還有傷，星期四回到崗位，下午記得要開會，那我先走了。」

出云看著藍色雨傘中的兩個人，要是他們真能在一起，商場上根本無人能敵吧？

談判桌上，周防先強勢的破壞對方的氣勢，然後宗像適時的給予痛擊......，想到這，他突然覺得背後一陣涼。

他的車位就在這棟大樓的正前方，所以他直接跑上了車，在藍色雨傘的兩人的目光下離開了。

「周防，傘是我的，所以請跟我走。」

「呵。」

周防沒意見的跟著宗像的腳步，而因為兩個人一樣高，雨傘並不會阻礙到視線，所以他沒有如跟別人撐傘時一樣的把傘接過來。

「宗像，你家沒有浴缸。」

出租給學生的套房當然不可能有這種奢侈品。

「真是廉價的挑釁呢。」

雨勢突然變得大了些，今晚大概都不會停了，為了躲避沿著傘緣滴落的水珠，他們兩個又站的更近了些。

「老年人在下雨天痛風會發作吧？不熱水澡是不行的呢。」

說著，宗像將傘柄交給了周防，然後眼神掃過了周防手掌上的傷。

「都只是小傷。」

注意到了宗像的視線，周防輕鬆的說著。大概從出云說要讓自己養傷後，宗像就放棄了回去住自己家的念頭了吧，所以才會這麼容易的妥協。

昨晚帶著危險的行動，憑宗像絕對推衍得出來。

「前面那一棟就是了。」

周防指著不遠處了住家大樓，因為位處中央地段，外觀看起來就知道房價很高。

「以後買一棟有私人溫水游泳池的房子好了。」

宗像自言自語般的說出了他的感想。

「游泳池一樓就有，還有健身房、空中花園和劇院。」

雖然從來沒有使用過，周防憑著記憶「介紹」著大樓的公用設施。

「您沒聽清楚嗎？我說的是私人游泳池，話說回來，以您的年紀來說，擁有這些是理所當然的吧。」

「呵。」

以這個年輕人的能力大概真的辦得到，那眼神裡透出了是計畫而不單只是期望。

終於進了有雨遮的大樓，宗像接過了周防收起的傘，然後朝外甩了甩附著在上面的水珠。而周防已經走了大廳，然後在大樓警衛的詢問下，他再度隨口介紹了他的同居人，畢竟要自由的經過這裡，除了進入中庭的鎖卡，還要經過警衛。

周防住在四樓，這個地段的房子非常的搶手，大約都在建案確定後，就有人下訂單了，像周防這種房子都蓋好了，卻臨時想住進來的人，也就剩下人們比較忌諱的樓層。

一手抓起了放在門口前、洗衣店送回來的衣服，周防一邊開了自己家的大門。摸索到電燈開關的同時，背後傳來的關門聲，然後還站在玄關的人開了口。

「請您先去洗澡。」

這讓一進門就懶散模式全開的周防停止的動作。

「您的衣服還是濕的，請不要碰到沙發，本來還想對記得擦腳的您更改一下評價。」

「宗像...。」

「不用讓我沒關係，雖然不知道您有沒有基本的待客之道，不過以健康的年輕人的免疫力並不擔心這點潮濕。」

「還把自己當客人？」

「無論如何，對一個初來乍到的人，體貼一下是理所當然的行為。」

「如果你是想自己參觀，那就隨便吧。」

看著宗像用手撥了撥因為雨氣而垂下來的頭髮，周防又補了一句。

「新毛巾那個櫃子裡應該有。」

「謝謝。」

當周防關起浴室的門後，宗像大略的環視了整個空間，三房兩廳，而衛浴設施除了客廳這個外，主臥房內還有一個較為簡便的。

一般小家庭適合的空間，對獨居來說就較為寬敞，不過對事業有成的單身貴族來說，或許是剛好而已。

本來宗像以為依照周防在辦公室內的樣子，家裡面或許會很髒亂，現實上比他所想的好上許多，因為周防家裡的擺設不多，家具也只有基本上該出現的，所以雖然有散落在物品，在寬敞的空間裡就顯得沒那麼礙眼。

參觀完了臥室，隔壁的房間裡面疊了不少紙箱，還有還算有分類的物品各自堆疊。

「連家裡也被當成倉庫了嗎？」

而最後一間房間是空的，只有拳擊用沙包孤單的吊掛在一旁。

從剛才的懷疑的語氣，大概連周防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的家吧？不過還好，最終宗像真的從他指的櫃子裡找到了毛巾，還有不知道是誰收集回來的飯店一次性使用的盥洗用具。

一開始宗像是打算確定了周防家的位置後，就回家一趟，但是既然物品齊全，也就不用去搭下班時間的地鐵了，雖然是必經的過程，但其實宗像不太喜歡上、下班時段，那會讓自己儀態起了皺褶的車廂，加上外面正下著雨，雖然他並不討厭淋雨，不過這並不包含從別人身上的滴落的雨水。

那麼，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那就是周防的廚房有沒有能力處理晚餐。

宗像走進了廚房。

當周防出了浴室時，正好看見宗像掛了電話。

雖然平常上班穿的就沒有很正式，但是一旦換上了休閒服，加上垂落的頭髮，感覺上比宗像以往看到樣子還要年輕了許多。

「我訂了晚餐，等一下就會送過來，如果您的廚房一直是如此的寒酸的話，還請麻煩您多留幾間外送餐廳的電話，這可是我做過最沒有意義的二選一。」

宗像甩了甩國內兩張知名連鎖速食店的傳單，並將他們連同幾張鈔票放在桌子上。

然後拿起了剛剛送洗回來的衣服，往浴室走去。

「這套乾淨的衣服請借我一晚。」

「宗像...。」

「我不是客人，周防。」

他關上了浴室的門。

周防坐進了沙發，然後聽見了浴室裡傳來了水流聲，那個傢伙原來也會吃速食嗎？像是習慣了宗像總是能夠掌握全局的作風，周防想的只是這種沒意義的問題。